传奇惠安女
文 / 潇琴
惠安女，被认为是闽南最有特色的女性，她们头上的蝴蝶型饰物，类似百越族的族徽或图腾，充满了传奇色彩。尤其是崇武、小岞两半岛海岬边域的渔女，更是风姿绰约，神秘诱人。她们喜欢成群结队结伴而行，奇异的民族服饰和她们一道，行走着绝妙迷人的阿娜风姿，成为游人们的猎奇，成为封面、成为装帧，也成为报刊、画册上定格的风景。
她们有早婚和婚后无生育前长住娘家的习俗，据说这是原始社会末期由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过度的产物。婚后名副其实的分居，让双方承受着不可言传的痛苦，致使有的妇女患有癔病，入住夫家后自然痊愈。几曾，她们白天让辛劳的汗水洗涮苦恼，晚上和姐妹伴同床共眠，同病相怜哼起悲凉小调，没人能体会她们，眼中悬挂着冰凉的月亮，心里渴望着火热的太阳。海风扫不尽她们内心深处的落寞和荒凉。她们的心事只有告诉神灵，迷失于心灵图腾的信仰与崇拜。情爱上的失意、无望，生活上的极度克勤克俭、少有乐趣，促使她们在悲愤无望时走极端，集体投海、服毒自杀的事时有发生。据本土作家陈国华《惠安女的奥秘》记载：“解放前，小岞南赛村曾发生十四人集体投水自杀的悲剧。二区芹峰乡后堡村，有七十多户人家，由于集体自杀严重，到解放初连一个成年妇女都难以找到。解放后，此种怪事还屡有发生。------”可见，惠安女受不幸婚姻的折磨非浅，在加上重男轻女严重，以至于她们寻求解脱、誓死如归。解放后，当地政府针对这种现象，采取了种种政策，以减少、杜绝此类现象的发生。
惠安女的服饰，一如奇葩异彩，被列入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。黄斗笠、花头巾、暴露肚脐的蓝短衫、宽如灯笼的黑绸大折裤、银腰链、银手镯，再现蓝天、大海、沙滩和礁石的颜色，默默的向世界宣布，大海是她们崇拜的故乡。一袭奇妙的衣裳，色彩随着四季的变化而更换，并常用刺绣锦上添花，更显亮丽，让曾经膜拜的图腾蝴蝶也执着地追随。宽大的银腰链一如银色的波浪环绕在腰间起伏，刚柔相济，律动着生命的韵味，将惠安女的风情演绎得更加精妙。银腰链通常八股左右，重一斤半甚至几斤，显摆着她们辛劳过后的满足和自豪。不问海有多深，不朽的底蕴，闪耀在流畅的线条上，她们把生活与海的情结缠绕万千，一环一扣都是心语。沉重与轻盈任你读解------听，腰肢响了，扭动着潮声，充满活力地告诉你，她们是世界上最柔韧的花朵，不怕吃苦，只需理解。
惠安女的服饰，因片区不同而有所变化，也有着不同的传说。如惠安女服饰展览馆前言记载：崇武一带农村妇女的服饰，来源于明代抗倭斗争的结果，包头巾不露面是为了恐吓敌人，短衣短袖是为了便于战斗，头插铁制的剑形簪钗是用以杀敌和保持名节，穿戴黑黝是便于夜袭敌人。美丽的传说，让我们更加了解了惠安女保卫家园的飒爽英姿。也理解了她们为何如此爱护自己的家园了。
而惠东的传说却迥然不同：南宋末年李文会来小岞隐居，欲把从海南抓来的黎人贵族康小姐纳为妻，康小姐被迫屈从。婚后虽育两男两女，怨气未消，把出嫁的女儿打扮成自己被劫时的模样。她把女儿的头梳成蝴蝶髻，重20斤，高两尺，再把一方乌巾遮至眉前四寸远，以示自己被抢时不愿让人看见美丽容颜和讨厌看丑陋郎君的心理。银镯，象征被抢时的铁铐，嫁衣几个小洞和洞上绣上的花纹重现被抢时钩破的补丁。嫁衣裁短，仅掩乳胸部，裤头放宽，仅覆盖阴部而不过膝，系上银裤链以复出自己反抗挣扎，衣服脱落的原形。她把一百支牛骨簪插在女儿头髻上，表示一百个不愿意，她把仅十四岁的女儿出嫁，担心会像自己一样被抢。至死她都不忘写下遗嘱：“任何人不得改此服饰，改即绝代。”这个传奇，从某种侧面反映了惠安女祖先的苦难和婚姻的不幸，以及她们内心强烈的不满。
惠安女爱美的天性比世界上的女性更甚一筹。头上虽已别满了富有象征意义的饰品，黄斗笠上还要随心所欲插上大朵鲜艳的绢花，看似夸张，却别有情趣。袖口上用心绣上自以为是的绝妙花纹，像女书一样写照着她们迷雾般的心事。花头巾挤挤挨挨的挂件，像五颜六色的太阳花一样，无声地告诉你，她们是海岸上，最美的原生态的花朵。她们的手饰佩饰更是令你眼花缭乱，银镯、戒指、褡裢、腰饰、红雨伞等，体制繁多，用途各异。其中还隐藏着秘而不宣的乐趣。她们热爱花头巾，胜过热爱任何饰品，据说，大岞姑娘，从十二、三岁开始攒头巾，每人攒上一二百条已不足为奇。
惠安女可谓是自然的女儿，以纯朴、善良、勤劳、聪慧、吃苦耐劳著称，她们多才多艺，善理家务，无论是下海、耕田、扛石、雕刻，织网、制衣、经商------巾帼不让须眉，连建筑工地和林立的脚手架上也布满了她们独特的身影，惹眼的花头巾，为她们遮挡风尘，像招展的劳动的旗帜-----劳动重新塑造了她们健美的形体。当你在海边，在田野，看到奔忙劳作清一色的女子，你也许会满腹生疑：她们的男人呢？原来他们不是出海捕鱼，就是远走他乡承包建筑工程，留守家园的女子，便超负荷承担起家务、农活、和孝敬公婆、抚育子女的双重重担。
月亮温柔了她们，她们照亮了村庄。
清晨，当她们蹑手蹑脚走出家门，淋着晨雾，轻踩着简朴的土地，望着自己的男人乘船而去，扯着花头巾把羞涩悄悄遮掩，等待，只盼归期。心，像波浪一样澎湃，目光却像磐石一样安静。她们用孤独和艰辛固守着坚贞，一如恪守束胸，把热烈的爱掩藏。她们试图用闪着金光的斗笠挡住风雨袭来的哀伤，忧郁的美丽，成为传世绝唱。
她们粗壮的手臂，温柔的指尖，像霜打的蕃薯时常布满了新鲜的裂纹。在银手镯的辉映下，闪耀着朴实的光华。一双手，刮过紫菜，采过牡蛎，织过鱼网，收获过蕃薯与花生------她们总是忽略着自己，爱护家园像爱护自己的眼珠，她们善于把生活的咸涩调和得有滋有味。她们的勤劳让人心疼得落泪！
男人们娶了惠安女，就不知道家里还缺什么。家里只要有了她，一切的一切，就有了安于天命的满足与和谐。天大地大，不如她的隐忍大，只有因绝望时，才会惊现带血的泪滴。当她们披星戴月归来，夜雾多情地洗去她们白昼的疲惫与尘埃。
笔者曾被一个又一个惠安女的传奇故事所感动。早在六十年代，一群惠东姑娘，为了征服穷山恶水，建设一个美丽的家乡，驾舟跨海，登上蛇虫出没的大竹岛，开荒种植，名扬全国。又如当年数万名惠安妇女，为了兴建乌潭水库，她们风吹雨打、披星戴月，挑土担石步履如飞，经受了艰苦卓绝的奋斗，以男人都难以承受的繁重体力，胜利完成了这一震撼人心的水力工程。由于她们无私的奉献，长时间忘我地浸泡在冰冷的水中作业，其中有三分之一的惠安女从此失去了生育功能。水库被命名为“惠女水库”。如今“惠女水库”成为一道旅游风景。望着它，人们追记着惠安女的丰功伟绩，颂扬着她们建设家园的奋斗历程。此刻，我无言以对，心，沉甸甸的，千百年以后，这撼天地，泣鬼神的故事，将依然是扣人心弦的真实传奇。
因为有盼头，善良的惠安女原谅一切苦难。她们用日夜奔忙的赤脚，书写她们的创业史，从过去走向现在，又用穿上新鞋的双脚从现在走向未来，活生生的让惠安前进了一生。
都市彩色风如春风拂面，她们和时代一起走路了，迈开双足踩平故乡的荒凉，以勤劳之手垒起美好家园，用智慧让山川变得更绿、大海变得更蓝。艺术家、舞蹈家、文学家、雕刻家、厂长、总经理、董事长------是她们骄傲的称呼，她们充分展示着惠安女的才情与风采。在她们中间，涌现了无数遐尔闻名、出类拔萃的优秀人才。多年来，她们扶贫帮困，向社会公益事业捐款，支持教育事业，捐资惠安体育馆、捐资修建工路------一枚印有5位惠安女形像，由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中国组委会主席、国务委员彭珮云题词“自强不息”的纪念封，作为中国政府的特殊礼物赠给联合国第四世界妇女大会代表。中央电视台“金土地”栏目，还专题介绍了她们敢拼才会赢的精神。
关于今日惠安女的事迹和她们的传奇故事，太多、太多，在这里无法一一叙说，她们正在与男人比肩，甚至于超越男人，她们的勤劳智慧和杰出的创造力与日月同辉！
惠安女从过去的极度自我封闭、鲜为人知，到开放进取、蜚声中外，充分展现了她们的时代风姿！
为了大力弘扬惠女精神，惠安县政府通过一批项目的实施，全面展示惠女文化的独特韵味。为此，先后组织了惠女服饰大赛、惠女风情表演、惠女服饰歌舞表演队赴澳门参加妈祖文化旅游节系列演出、承办星光大道走进惠安《海峡西岸惠女情》、组织举办“科山惠女园”大型广场文化表演、以及《惠女风情》大型舞蹈参加市文化旅游节开幕式表演等活动，这对进一步打响“惠女”品牌，扩大惠安知名度奠定了基础。
惠安女，你勤劳智慧和杰出的创造力一如你无限的魅力，蕴涵丰富而深邃。还是那双闪着朴实光华的手，捧走无数殊荣，创造无数财富，投过无数选票，打开无数奇迹大门，驾起了雨燕、现代、宝时捷------人民大会堂、党委、政府、政协、人大、世界妇女大会-----处处有她们参政议政的身影，惠安女今非昔比！
如今，大海再如何神秘莫测，已不能诱惑惠安女与姐妹伴们手挽手唱着歌投向梦幻般的水晶宫。早婚和只有当妈妈才能名正言顺长住夫家的习俗，不再是跟随她们的心魔。她们的心境更宽了，眼光更远了，她们深知惠安女挺立大地的艰难，渴望重视与尊重，她们明白，这世界岂能只许龙腾而不许凤舞？！新一代的惠安女，不仅敢于向陈规陋习挑战，还用知识和智慧，采万缕阳光编织自己的崭新生活，追求精彩人生。
惠安女，谁说你注定是诗人笔下的同情和忧伤？你如诗如画的生命是一曲奏响时代的乐章！
惠安女，你和你独特的服饰，决不是文化碎片，历史残章。读你，是一部奇书；诠释你，是一部经典！
（《散文选刊》2009年第三期）